攝影師焦急,說相機無故失靈,難對焦,我們不禁捏一把汗。阿娟卻一副悠然自得,遊走在龕位、墓碑間巡邏。
同事返工上香、戴玉挡煞
娟有位同事,每晚巡逻可是胆战心惊,怕黑又怕鬼。她经常煞有介事地跟阿娟说「撞鬼」。「佢话坐係度都听到有声,有时又话见到有个影企喺度,想行埋啲又闪得好快。」因此,同事们也会戴著玉佩挡煞,巡逻前会先上香祈福,有些会带著火机巡逻,主动燃点烧剩的香烛。但同事依然说:「虽然见鬼多过见人,但係好怕面对啲人。?家一样见到鬼,但係已经无咁惊。越做越锺意。」
不怕鬼,卻怕野狗
阿娟信奉天主教,她不怕,巡逻时经过墓碑会唸经文:「因为我又冇害过佢哋,我?家喺度做嘢都係服务佢哋,所以我唔惊。」不过,当坟场保安的确要有「胆」,未见鬼,先要过野狗一关。
她还记得上班第一晚,四周阴暗,甫进坟场听到狗吠声,坟场的野狗像狼般吓人。她硬着头皮继续前行:「个心就谂,我嚟呢度返工,自己要镇定啲!」狗隻发出低吼声走近时,阿娟还跟牠们说:「我嚟呢度返工㗎咋,搵啖饭食,唔好搞我。」久而久之,阿娟习惯了。访问这天,当我们走近山坟,7、8头野犬朝著我们吠叫。阿娟踏前一步,呼喝牠们收声,牠们就立刻后退。
恶犬没有吓退阿娟,因为她恐惧的是人。
惡犬沒有嚇退阿娟,因為她恐懼的是人。
屋苑保安被无理投诉:好大压力
当坟场保安前,阿娟曾在屋苑当过2、3个月夜更保安。每更12小时,每小时巡逻一次,轮流巡查公园、商场、停车场等。她说,因为屋苑有人,害怕会被打劫,那时夜裡巡逻反而会害怕;不论阴暗处看到有人走近,还是进厕所检查,「半夜好惊,又静。觉得嗰度好似会有啲危险。」
害怕的是贼,施压的是住客。
大堂当值同事休息时,阿娟要顶替当值一小时。这一小时她要金睛火眼时刻盯大门;她不是怕小偷会秒速潜入,而是生怕错过住客回来的瞬间,按慢一秒开门的按钮动辄会被投诉:「一揿钟开迟一步,就嘈啦。」有些住客会破口大骂:「点做㗎你,看更见到人入嚟就要开门㗎嘛,慢手慢脚!」有些住客甚至懒去伸手按开门键,闸外探头一看,眼神交待一声:「咁你就要开㗎啦!」
其实大门外张贴告示,指住客需要自行按密码或拍卡开门,但当有住客投诉时,主管依然会责斥阿娟:「总之唔好理,人哋永远係啱。投诉你哋,你哋要做好啲。」有些访客前来不愿配合登记,就会向保安发脾气,然后就会跟住客说:「我哋本来快啲到㗎,喺你哋留下啲保安留难我!」然后又打电话到保安控制室投诉。阿娟没好气地说:「有啲访客入到嚟话已经打咗电话上去(给住客),可以开门畀我哋。咁就算入咗嚟,我都要问边层、几多室、登记身份证,唔肯就发烂渣!」
阿娟信奉天主教,她不怕,巡邏時經過墓碑會唸經文:「因為我又冇害過佢哋,我?家喺度做嘢都係服務佢哋,所以我唔驚。」
坐在花槽旁被威胁钉牌,决意辞职
一个清晨,阿娟在公园等待报纸送抵时,因双腿疲劳,坐在花槽边稍事休息,「对正马路,谂住一望到架车就即刻起身。」车还未到,等得脖子累了,阿娟才稍稍垂下头放鬆肩颈,不幸被业主立案法团的委员看到:「啱啱耷低头就啱啱嚟,佢问我做乜坐喺公园,唔坐得!耷低头肯定係想瞓觉!」委员向保安主管投诉,坚持要向阿娟发警告信。保安主管也觉无理,解释过后委员却依然穷追猛打:「委员话我係狡辩,又话如果再有见到咁样,就去牌照科告我,钉我牌。」娟霸气,乾脆辞职不干:「唉,唔好做好过啦,咁烦嘅。居屋咋嘛,啲人咁巴闭,咁都睇唔起人,坐吓都咁紧张。」
墳場保安向來難聘長工。她說,有些人因家人反對,認為在墳場工作不吉利,當幾個月就會辭職。
坟场保安8小时只巡逻2次
辞职后几天,她看到有夜更坟场保安招聘,二话不说去应徵。坟场保安向来难聘长工。她说,有些人因家人反对,认为在坟场工作不吉利,当几个月就会辞职。但坟场保安其实是一份笋工,工资与大厦保安相约,但却较轻鬆。一般夜更保安一更12小时,坟场保安每天只需工作8小时。阿娟从前工作12小时要巡逻12次,现在8小时只需巡逻2次。夜裡甚少客人,免却被投诉的机会,既没有保安主管,只有两名保安。
坟场访客和寂寞的保安
坟场,不是死后的容身之所,更是无数在世的人安身之处。夜里阿娟未曾遇上鬼,遇上的都是同路人。阿娟见过南亚裔的男子三五成群在坟场裡饮酒聊天,也有人深夜2时在坟场看书,直至天亮才离开,亦曾有伤心的女士在坟场内哭泣游走。
有次,她遇到有位年迈的老人带著一袋二袋「家档」躲在阴暗处睡,老人害怕被赶,连忙说:「我瞓吓觉咋,我一阵间会走。」天快亮了他还在,阿娟见他睡得正酣就没有把他赶去:「睇佢又应该唔係露宿者,著得好乾淨嘅。」
墳場,不是死後的容身之所,更是無數在世的人安身之處。夜裏阿娟未曾遇上鬼,遇上的都是同路人。
娟,其实为什麽会当夜更保安?当保安之前,阿娟大半生在教堂、医院工作,安排安息弥撒、为逝者包好遗体也是常事。后来患过癌症,康复后,因身体需要休养无法帮忙照顾孙儿,儿子一家因而改与亲家同住,阿娟成为独居长者。孩子们各有家室,工作忙碌,现在一个月也未能一家吃一顿饭。
她习惯早起,却又难耐孤寂,积极参加长者中心举办的活动,行山、攀石、游绳、非洲鼓兴趣班通通都参加,没有活动时就留在中心与其他长者聊天。然而,中心还是会关门。「返屋企夜晚一个人喺屋企都对住幅牆,觉得好静、好惨。 日日睇书睇报纸都睇唔到咁多。」阿娟便因此当起夜更保安,即使夜阑人静,「至少唔係喺屋企对住四幅牆。」
「我觉得夜晚嘅坟场都几特别,有啲人当咗係好唔开心、纾发嘅地方,喊都冇人睇到佢,有啲或者唔知抱住咩心情喺度到睇书。」就如坟场对阿娟来说,也是逃离孤寂的地方。
墳場對阿娟來說,其實是逃離孤寂的地方。